L市的夜晚是最热闹的。
即使市区的内车水马龙也能听得到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的小贩们的吆喝。
这里，本市最大的大厦——
拥有八十层高度的建筑，巍峨地坐落在几乎是整座城市中心的位置。大厦四面被明亮的发光材料包裹着，即便是在没有路灯照射的高空依然向四周散发着柔和的光。
此刻，大厦顶层，现代化却鲜为人知的私人停机坪上亮起了难得一见的灯光。
只见停机坪的一处突然多了一个阴影，好似人形又无法确定，它抬起了头，发出了无从辨析的斑驳杂音：
“就喜欢弄这些有的没的。”
不一会儿，随着机械涡轮的轰鸣声逐渐变大，一个直升机出现在了远方漆黑的夜空上。
推开舱门，冷风在耳边呼啸，俯视着身下的城市，让人热血沸腾。
“无论重复多少次，都能重新爱上这个刺激的运动。”
看着指示灯从红变绿，身旁的乘机人员对我竖起了大拇指，我点了点头，向着那舱外的世界纵身一跃。
——这一跃，要将一瞬间就生命里的【线】都被挣脱、扯断。
看着城市街道上芝麻大小的一切，心中不由自主地冒出这番念头。
回过神来，调转身形，习惯性的收拢起身体，为了减小空气阻力而向下加速俯冲。
穿过一片又一片云层，透过护目镜看到渐渐放大的都市夜景后，稍微确认了一下，便找到了那处最容易确定的地标。
“一，二，三……”
找到你了——
我的【国】。
好似身体突破了一层屏障，呼吸突然变得顺畅了许多，凭借经验，毫不犹豫的拉开了降落伞的拉环……
“又重新爱上这个运动了。”
大楼顶部的直升机停机坪上的发光材料在夜空之中点亮终点的方向，可想要稳稳停在写有“H”的字母上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空中的风急速地从下方扑打我的脸，下一秒，我的脚踩在了围绕在H字母的外圆上。
平安着陆。
虽然飞行的过程刺激，但我果然还是更喜欢脚踏实地的感觉。
不过，偶尔来一次激动人心的极限运动似乎也不错。
“你还真有闲情逸致，明明工作的时间都很紧张。”
进行收伞作业的过程中突然听到这熟悉的调侃调调，我就感觉刚刚的刺激一瞬间都挥发掉了。
“难得的好兴致，您老难不成也想偶尔舒展一下筋骨？”
“哈哈，我这把老骨头还像多撑几年，可不敢像你这样挥霍。”
声音经由特殊装置处理过显得有些刺耳，好像周围的每一处都有突然冒出一个人的可能，但是只有我知道——
他，会堂堂正正的出现在我面前。
话音刚落不久，丝毫没有惊喜的，眼前缓缓走出了一道人影。
“您老想试试的话？那就去玩玩呗。”我调笑道。
“罢了罢了，当老头子我和你一样吗？我在你那个年纪都不知道玩遍了多少东西。”
刺耳的杂音已经消失，却带着一副过来人的口气。
人影走到我面前，手里还握着一对别致的高脚酒杯。
“你这老鬼，打算给我加多少灰尘当作佐料啊。”
“这应该是你为我斟酒的时候，我该说的话吧。”
沧桑里透着一丝无奈的声音。
轻轻晃动了一下杯中的琼浆，我抿了一口。
“嗯嗯，好东西！你从哪弄的？”
“哈哈，95年份的罗曼尼康帝，既是为我送行，也是为你庆祝。剩下的我给你留着，赶紧给我喝完。”
说完他一饮而尽。而我也赶紧喝完了杯中的名贵.
“不是吧，那么着急告老还乡。”我摸了摸鼻子。
“ROJ可是全权交给你来处理。现在该忙的是你，要是以你的水平还这么谦虚，真是不知道你的信心究竟放在哪里？”
他站在我的旁边一起眺望L市晚上的夜景。
也不回头看他，目光朝着远方黑暗中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顿了一下，明白是答非所问，可我还是下定决心地道：
“再极限的操作也走不出‘因果’的枷锁，我还远远不行。”
“这话可不是你的风格，什么时候起，你也开始崇拜那种不不存在的力量了？”
苍白的眉毛微微一抖，从他眼中察觉到一丝锐利光芒的我，坚持着说了下去。
“您知道拉普拉斯妖吗？”
“物理学上四神兽之一的拉普拉斯妖……明白过去之【果】就能掌控未来之【因】的智者。”
“说实话，那东西，早就被证明根本就不存在吧。”
“或许吧，不过换种说法，一块银币在抛出去后，究竟是正面朝上还是反面朝上呢？”
“当然是对半……嗯？让我猜猜，你想说从他抛出去的那一刻起，结果就已经注定？”
他的目光中充斥着困惑，说成是难以置信或者更为贴切。
咣当一声，只见一枚银灿灿的、显然是具有收藏价值的古董级银币呈抛物线落入了高脚酒杯里。
“只是，事先知道结果……‘犯规’的话就失去比赛的意义了。”
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杯中的银币，苍老的他今天确实格外的有精神。
“不能诱惑未成年人喝酒，不论是何种意义上，您老才是最先犯规的那一位。”
我的声音努力破坏着凝重的氛围，完全没有之前品尝顶级美酒的从容。
“不过，真有人能保证自己的答案和未来相同吗？至少从这枚银币上我得到的是与事实相反的结果……”
——除非是神。
他没说出的话，也绝不会说出的话，因为他从不相信这一点。
再次打量了酒杯里沉浸其中的银币一眼，我对上了那双苍老而睿智的眼睛，里面的深意伴随着凝重却一闪而逝的眸光传达了过来。
“但只要你相信，我便相信。”
话刚落下，他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天台上。
“你我之间，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余音回荡在空旷的停机坪上，久久不散，缠绕在我的身体上。
“老鬼……”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虽然怅然若失，但我也没有拦住他。
抬头望着那片天空那徐徐移动的银白色飞艇，我同样转身离开。
现在——
还不是庆幸成功的时候。
“停滞的车轮，将由我，还是他……继续推动吗？”
我自言自语了一句，便离开了楼顶，接手【未来】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逃不出这段【因果】。
明明是归处，明明是我的舞台——
却如悬丝傀儡般的被束缚。
这种感觉，的的确确，让人高兴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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